[旅行教我的事] 有種日本人，讓我重新了解「幸運」。

「你看，今天我們收到鄰居送過來的菠蘿，因為平日我們也會將收成所得的蔬菜送給鄰居，於是對方也將自己栽種的好東西作為回禮送過來。這個家裡的東西，很多都是別人送給我們的。特別在這種鄉下地方，購物極為不便，多得大家互相幫助，這個家什麼都不缺。」這是七年前我在日本農家幫忙的時候主人對我說的一段話。神奇的是，即管過往如何飽讀詩書，聽過多少警世名言，也及不上這番平實卻又充滿智慧的說話來得深刻。



我相信，以日本這個有趣民族作例子並不難明白吧。日本人總是很關心別人的想法，雖然我不能否認在大家熟悉的東京、大阪之類的大城市早已被昏眩的人煙、令人窒息般的速度所改變了至善本質，甚至遇過好幾次變態漢的我亦差點討厭起日本人，但每次離城市遠遠的一片鄉郊土壤之上，日本人真的不時會帶給你清新的想法，體現到在不完美的人性裡殘留的美善。

現在，在我生活的伊豆，也不無兩樣。這裡附近的人，大家都互相認識，亦不會和你斤斤計較，反正見到你有需要，都會出手幫忙。鄰居每隔幾天送來西瓜、送來零食，又或者自己醃製的漬物。而我工作的潛水中心，縱然工作真的很累很累，但老闆還是會間中和大家一起去吃燒肉，每天都買點甜點回來與同事分享。有次，一位只有一面之緣的漁夫叔叔，特意來我家門口送我箱根名產；又有一次，一位潛水教練特意來找我送我自家製日式小菜。這個時候，我再次想起那七年前日本農家主人對我說的這番話。

有些人可能會覺得，老闆對員工好是必須的事，或者接受別人恩惠就當作運氣。老實說，如果以這種思考去想的話，我的生命旅程必定是一千分的幸運。上個星期一個人到修善寺觀光的時候，遇到陌生的日本人叔叔，聊了幾句，他卻竟然請我吃雪糕，又開車載我到下一個目的地。他跟我說:「外國人來日本，要好好款待才對。」遇到太多好人好事、真情真意，無論是過去或現在，出現在我生命上的運氣，簡直多得令我不能相信。但，要知道，世界上不幸的人有很多，假如我們只看到對方的不幸，而忘了看自己身上的幸運，那實在太悲哀。旅行得越多越久，我更發現這個老天對我太好，給我機會看世界的各式各樣。見盡蒼穹，才知世事並無必然。

曾經認識一位年輕男生，他跟我說:「我現在都不敢對別人好，因為很多人都不會同樣對你好。」以我認識的他，喜歡被愛的感覺，需要來自身邊人的各種關心。年輕時，我覺得這種Taker很幸福，獲得無盡的恩賜、滿瀉出來的愛護，曾經多麼羨慕。現在的我，才發現Giver原來更幸福。因為我擁有很多，所以足以拿出來分享。這個我，不一定是坐擁滿滿的財富，純粹是因為這個我，學懂了感恩，很會知足。因為知道自己什麼都不缺，才能放手給予。

有趣的是，身邊朋友經常因為得到了小恩小惠而高興，然後期待人家永遠都對你好，又然後，希望人生路上永遠都會遇到好人。可是，我卻不敢想這是自己應得的。每次得到什麼，我都會在腦內劃一個記號，好讓我知道我該付出同等的關懷、善意，去答謝那些在我身上發生過的美麗事情。即使，有些報恩的機會早已錯過，但仍然可以將同樣量度的善意，轉贈別人，令「善」得以延續。可惜，這個世界似乎越來越趨向個人利益主義，只要自己幸福，世界上所有不關係的人和事都不再重要。本來神奇而又感染力強大的善，早以被貪婪逐一吃掉。

前兩個星期，特意在Amazon上訂了一些港式食材，煲了一大鍋綠豆沙，讓身邊的日本人一嚐港式甜品。又買了一枝紹興酒回來，想要再弄一些廣東小菜，讓大家一試。雖然不算是什麼厚禮，但至少這些小小的東西，滿載我一番答謝的心意吧。

知恩，感恩，報恩，是人生與佛學中一大學問，我們都需要好好領悟。